卿珏

杂食,跳坑快,间歇发文,甚至自己逆cp,注意避雷()喜欢丹枫龙龙是拦不住的,我是丹枫公嬷一体机

「恒刃」捡了只小龙回家

/是恒被刃捡回去养大的if,现pa,所以没有前世丹枫这个说法,但是有应星,是刃得精神病前的曾用名

/我已经意识到连载我永远不会写完这个事实了,但是不好意思这次一定我相信我可以

/养父子变情人的故事,刃是cb

/双向救赎

/本篇9k3,下篇开始情感碰撞

 

 

 

 

 

 

丹恒打开门,迎面接住了满身血腥气的男人。大雨淋湿的长发蜿蜒垂下,湿冷的气息浸透了手上的躯体。他熟练地去找医药箱,昏睡的人被他放在了沙发上——从进门的那一刻起男人就没再强撑,很干脆地失去了意识。

 

那一天也是如此,小小的萝卜丁从孤儿院逃了出来,浑身发冷就快要冻死在小巷里。即将昏迷的时候身上被扔了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随后就是有什么人把他拎了起来,带回了家。

 

刃其实想把这个没比小猫小狗大多少的孩子扔掉。捡到丹恒的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刚上社会的青年,因为身体因素而受尽欺凌,好不容易熬出头却因被人妒忌而暗算投毒,虽然抢救回来捡了一条命,却是神经损伤,手脚发颤,脑子也不再灵光。

 

那天他刚从医院回来,诊断书被揉成一团魂归垃圾桶,还没来得及从郁闷中脱身,就看到垃圾桶边上缩了个哆哆嗦嗦的小孩。

 

他快冻死了。

 

刃的父母早亡,学费是由好心师长垫付的,如今培养出来的天才成了个疯子,他还不知道该如何交代。为什么不疯得彻底一些?还要让他清醒地活着,考虑这些麻烦的人情世故。现在的他身无分文,也许就要早早地进入社会谋生。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从颤抖到冻死前的舒展身体——就快死了。

 

他快死了,生命是如此脆弱。刃千方百计寻的死亡,此刻就在他眼前平淡的发生着。

 

他凭什么死?刃这样想着。他改了名字,换了住址,改头换面就为了活得安稳,就为了安静地死去。他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冷漠,与过去毫无瓜葛,就像现在,他告诉自己的是,这个孩子凭什么毫无负担地死去。

 

大雨淋在冻僵的孩子身上,刃仿佛看到了刚来仙舟的自己,在磅礴大雨中无依无靠。小孩没有看到他的存在,只是慢慢展开蜷缩的身体,即将迎接永夜的怀抱。那双眼睛半阖着,灰绿的眼仍然在努力地睁开,好像在试图多看看这个世界。

 

孤儿院的围墙很高,护工们的棍棒打在身上很疼。丹恒的眼中从来只有那一方天空,直到他翻出那面拘束,看到了漫天星光。

 

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也同样是残酷的。饥寒交迫的人间,却有着那样璀璨的星空。

 

他快看不见这片蓝天了。丹恒眨了眨眼,愈发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块高高的方碑,大概是给他的坟墓。

 

刃脱下身上有些毛躁的大衣,披在了小孩的身上,遮住了那双过于可怜的眼眸。那一团小东西动了动,把衣服裹得紧了些。

 

像捡了只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捡回去。新的出租屋一贫如洗,和毛坯房没什么差别。怀里的孩子只知道朝温暖的地方蹭,一离开他的怀抱就要瑟缩发抖。他把小孩按在沙发上换衣服,过大的衣服下瘦削的身体扑腾了几次就不再动弹。刃以为小孩总算乖了,一摸却发现在发高烧。

 

刃很少生病,或者他一直是亚健康的状态,但身体已经妥协,免疫系统不再草木皆兵。他翻找着落了灰的抽屉,却发现药品全都过了期。刃只好把孩子往衣服里一塞,独身出门去药店。

 

就像养猫一样,买猫或者绑架猫的过程只是开始,后续的漫漫花钱路还需要他来负责。

 

小孩吃药很乖,又或许是没力气折腾,倒是省心。刃把他抱去了卧室,自己去客厅睡沙发。可半夜噩梦袭来,惊醒时分,怀里却多了个散发着暖意的东西。刃冷汗涔涔,还未从惊愕中脱身,伸手把那玩意拎起来,却发现是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

 

小东西不满睡梦被吵醒,倒是不怕生,抱着刃的手臂就开始咿咿呀呀说胡话。估摸着是烧还没退干净,里外里那意思是要继续在怀里睡。刃拿他没办法,仍然在耳鸣的感官不允许他分辨这孩子说了什么,只知道一把他放下,这东西就往怀里钻,瘦小的手臂自顾自环上刃的脖子,脸颊埋埋贴贴就塞进了他胸口。

 

刃几乎是咬牙忍下了反抗的念头,他的胸膛宽阔却格外柔软,他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更不愿意回想这一系列变化的原因。那些人也喜欢埋进他的胸脯,留下一圈圈深紫的牙印,然后扯着他的头发骂他淫荡。

 

孩子是无辜的,刃告诉自己。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的确只是想找个温暖又软乎的地方当枕头,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刃也再睡不着,想起身去找药,却被胸前的重量牢牢压在沙发上。

 

像个糯米团子……刃无奈地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天空翻起鱼肚白,又不想吵醒这个小祖宗,只好规规矩矩地躺着当了个人肉床垫。

 

早晨小孩迷糊揉眼睛,刃看着他跟猫儿一样把脸擦了好几下,抬起头来跟自己大眼瞪小眼,然后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一样,两只小手交缠起来掰着手指。

 

“……下去,吃早饭。”他尽力缓和语气,太久没和人交流的嗓音还是低哑得可怕,像什么陈年老尸忽然复活威胁盗墓贼,小孩明显地抖了一抖,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有什么办法,只能生疏地伸手去摸了摸小东西的那一头杂毛。

 

刃自己是没有吃早饭的习惯的,可是他不能让小孩跟自己一样没有健康的作息,他是要寻死的人,可丹恒不是。许多人会建议抑郁症患者养小动物,大抵也是这个道理,刃今天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观点的实际含义。看着一个小矮子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摇摇晃晃,因为踩着大衣服的衣摆摔了好几跤,生杀予夺全由自己,的确是……油然而生的责任感。

 

腐败将死的行尸走肉,也会被饱含希望的眼睛注视着。

 

可惜死寂的心还没能被这暖融融的痒意稍稍煨暖,就被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金人残骸所打碎了。

 

那是老师出国前给他留的最后一件礼物,为了嘉奖他取得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虽然每一次瞧见这只金人模型,他总会无法面对如今颓废的自己,更不知如何迎接未来归国的老师。只是每次模型上落了灰尘,他都会操着一双颤抖的手去一点点扫去尘埃。

 

药物麻痹的心久违地燃起了星星火气,而罪魁祸首此时扛着扫帚和撮箕,从杂货间哒哒哒地跑来案发现场。

 

于是他们又大眼瞪小眼,只是这一次小孩很快低下头,抱着笤帚的手攥得死紧。

 

……养猫第二天想弃猫是什么水平,太畜生了?可如果猫把古董花瓶砸了呢?还是自己掐死好了,省得变成流浪猫祸害市容。

 

丹恒当然不知道自己在阴暗的大人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只打上带去绝育标签的准流浪猫,但是他知道做错了事。于是小孩把手里的东西靠着墙放下,仰起头看刃防备的抱臂姿势,心一横踮起脚去抓那截露出的手腕。

 

很显然是够不到的,所以丹恒蹦起来去捉。刃冷眼看着小孩总算抓住了自己的手,扯着那手掌,按在了那颗小脑袋上。

 

毛茸茸的触感在掌心蹭来蹭去,暖乎乎的,毛毛躁躁。刃偏过头,越过手背看到小孩湿漉漉的双眼,晶莹剔透得好像他再不原谅就要掉下泪来。

 

和孩子置什么气……哭起来又要很麻烦。

 

刃没有拿扫帚,沉默地蹲下身去用手将金人碎裂的肢块捡起来收好。找了个盒子装了起来,放到了丹恒绝对碰不到的橱柜里。

 

他不是没看到丹恒口袋里的小刷子,大概是瞧见这东西落了灰,小孩想去扫干净。可金人放的位置低矮,就是为了方便刃犯病伏地时能去触碰,去感受其上蕴藏的那些时光。他能回味的事情太少,大多都掺着十足的恶意,这金人是为数不多能让他远离梦魇的东西,可如今也碎了一地。

 

他很累,生不动气。过去的他已经死去,曾经的金人也毁在今日,这大概就是宿命的映射,或者纯粹是生活看他不顺眼,捡猫还送了个糟心的给自己。

 

这一次刃把房间留给了自己,主要是有个门锁。房间门一关,小孩想进也进不来。

 

他早已经过了会大喊大叫歇斯底里的阶段,就像逐渐被摧毁理想的成年人不会再为年少时的梦想心动那样。即使最珍贵的东西被打碎,一无所有的心也不会为之波动太多。只有带着迷茫回头时,才会隐约看到过去怀揣理想的自己。

 

炎症反应下突起的皮肤上落着层叠规整的刀口,在昨日的疤痕上又添了新的创伤。他像是电影里食人的绅士,只有握着刀具才不发抖的手堪称精准地割开自己的皮肤,将淌出的血液当成抚慰自己的调料。

 

咚,咚,失血沉闷的心跳和门外奏响的敲击声重合在一起。刃沉溺在失血的眩晕中难以自拔,只听着那徒劳无功的敲门声当为自己奏鸣的哀悼。

 

门外没有动静了,他听到了一些细微的抽泣。分明还没有太熟悉,但他都能想象到这个看似小大人的孩子忍着泪花的可怜样。小孩就是小孩,再怎么样都是脆弱爱哭的,可惜跟了他这么个精神病。

 

算跟着吗?好像是自己捡回来的。

 

那还是负一下责吧。地上的死尸摇摇晃晃爬起来,撑着门板去转把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一身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

 

饿了还是睡不着。阴沉的男人对着还没自己腰高的小孩道。他的手腕还在滴血,蜿蜒的血丝顺着颤抖的手指掉在地上。

 

暖融融的小手扒上了失温的手腕,那藏在眼里的一泡水液果不其然被吓得迸了出来。刃眼瞧着丹恒又哭了,心烦得转身就想回到自己阴森的角落再割几刀,被扑上来的小屁孩抱着手臂拼命摇头不让走。他用另一只同样遍布疤痕的手去推小孩脑门,手腕上却一痒,软软的东西蹭在上面,刃瞪大眼睛低头,看到明显不知道怎么止血的小孩伸出舌头在舔那些伤痕。

 

这显然没什么用,小孩尝了湿乎乎一嘴血味,发现怎么也舔不干净,捧着那截手腕就按在心口,抱得死紧死紧,瘪着嘴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

 

刃拎起这只笨得惊人的猫,往满是血腥的怀里一塞就关门往床上躺。这只猫把自己拿来安抚精神的东西砸碎了,理所应当献身当个抱枕。失血的头晕目眩让他在胸口持续不断的暖意中很快入睡,他的手腕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中。在梦里,那只笨猫还在锲而不舍地舔舐他的疤痕,好像这样就能淡一些似的。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刃醒的时候怀里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说不上来是不是落寞的感觉弥漫在心头,可是转眼就被床头的闹钟时间给冲散了。

 

猫会不会饿死了。刃翻下床,打开门却看到一个翻箱倒柜的小萝卜丁,桌子上是切了一半的菜。

 

寻常父母应该感到欣慰了,孩子会做饭了,尤其是刚捡来的孩子这么懂事之类的。但是由于昨天的前车之鉴,刃第一反应是对着那耸动的脑袋就拍了一巴掌。

 

“捯捯什么呢。”

 

然后,小孩猛回头,哇的一下就哭了。

 

不能怪孩子爱哭,丹恒本来忍得很好的。昨天都害得刃自残了,看他手抖也不像能做饭的人,前一天吃的都是速食和煎蛋,丹恒就想今天补偿补偿做顿饭报答。结果谁知道刃劲大买的刀都是大菜刀,小孩拿不动,费死了牛劲才勉强使用,一来二去就切到了手。强忍着没哭去找绷带,结果被这一巴掌拍得没绷住。

 

……这么笨,难怪会在外面蹲到快冻死也不知道随便碰瓷一下。

 

刃手上的刀伤才刚结痂,他没有包扎的习惯,可是小孩不能晾着伤口不管。所以找半天可算是找到一卷绷带,捉着那手缠来缠去绑了个粽子。

 

这下小孩也没办法捣蛋闹腾了,刃身为家中唯一的成年人,他必须担起照顾孩子的重担——

 

于是丹恒跟着他吃了三天的清水泡面。

 

苦命的小豆丁就这样坚强地活成了苦命的大豆丁。丹恒没有营养不良,因为在刃发现这个应该经历青春期开始疯长的小孩没抽条后,就开始给他喂各种各样的营养品。可惜基底太差加上小时候攒的营养不够,丹恒最后怎么长也没长过刃,甚至看着像个瘦弱的可怜虫。如今满打满算是个成年人了,看起来却和初高中生没什么区别。

 

养废了。这是刃每每看到只到他下巴的丹恒时很纯粹的哀叹。

 

刃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小孩没什么隔阂,更何况丹恒从小就爱钻他怀里一起睡。可是自打青春期发育,这孩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别说一起睡了,打地铺在同一房间都不肯,每晚都非常自觉抱着被子去客厅沙发上睡。

 

你都不好说他是太懂事了还是太冷漠,学习上那是一点没让刃操心,生活上也是个能做三菜一汤的别人家孩子。可是面对刃的邀请,丹恒扭头就跟沙发难舍难分。

 

失去了稳定热源的刃又开始整晚整晚地失眠,这很耽误他的事业。为了抚养这个成绩优异考上重点的小天才,他换了好几份工作,每天起早贪黑,还要忍受同事的调戏。那些不怀好意的手揩油般蹭过他的腰臀,就差没把我要猥亵你写在脸上。偏偏穿得正人君子还是上司,刃每次都把自己裹得严实,生怕哪天被摸出秘密来更加激发这群人的狼子野心。

 

相比之下,丹恒自发的保持距离,的确是让刃岌岌可危的精神放松很多——但前提是他把丹恒和那些人划在一起。他可从没把丹恒当成那种猥琐男看,手把手带大的小孩理所当然应该给他抱着,凭什么不给。

 

更何况丹恒长得的确秀气,甚至有些女相的脸青春期后越发长开,配合猫一样的性格冷着脸的表情管理,迷倒班上一大片美少女不说,刃有时候也会觉得要是丹恒当个花花公子,恐怕是很吃得开的,甚至被挂出去都会被当成受害者。可惜丹恒是个标准的好学生,而且是生活作风上也很标准的老实人。

 

如果这个老实人只让自己搂搂抱抱,刃都不敢想自己走出去会多么风光。但是丹恒似乎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包括他这个监护人。

 

刃拿勺子杵着愈发漂亮的餐点,郁闷地把蛋羹塞嘴里嚼碎,尽管那东西根本不需要嚼。他没抬头看围着围裙的丹恒,自然也没看到少年人眼里一闪而过的踌躇。

 

“丹恒,你小子真是冷美人,今天又收到了谁的情书——不是我说,你下次销毁情书的时候好歹避着一点,当着面塞进垃圾桶,多伤人家的心。”

 

“……我不喜欢他们。”

 

穹去揽丹恒的肩,被一巴掌拍痛了手,捂着嗷嗷叫。

 

“你这一起拒绝的态度,我都看不出来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你难道不喜欢人?好像也很符合你的个性,你不会是学习学傻了吧。”

 

“我有喜欢的人……应该算吧。”

 

穹贼兮兮地赶紧凑过去,跟丹恒说你小声地告诉我,打雷的不要。丹恒骂他毛病,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你难道喜欢了个不喜欢你的?这很难搞,能抗住你这张脸的基本上对人也不感兴趣了。”

 

“不是……”丹恒有点对这个满嘴跑火车的逗比男无语,“……他是我的长辈,不一定会喜欢我。”

 

“你喜欢大叔啊?!”

 

丹恒急忙去捂住穹的嘴,穹支支吾吾给他比划这是陷阱你可不能掉进去啊,多少小孩被大叔骗了身心俱失的……

 

“……他对我很好。”

 

“每一个悲剧的开始都是这样。”

 

丹恒瞪了穹一眼,知道自己在穹的眼里已经变成被大叔骗得团团转的小年轻,可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懂,我认识他很久了,从小就对我很好。”

 

“天啊恋——”

 

丹恒忍无可忍,一拳头把穹揍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捂着鼻青脸肿的俊脸哭诉丹恒凶神恶煞。

 

过了一会,这个记吃不记打,怎么骂也不记仇的小浣熊又凑上来,嘟嘟囔囔说你要是真喜欢也没关系,这战斗力他想占便宜也困难。可是恋爱可不能这样暴力,比如,你有关心过他的生活吗?

 

丹恒瞥了他一眼,心道那人衣食起居全靠自己,难道还不算关心。

 

穹好像理解了丹恒的眼神,手往下巴上一托,认认真真开始分析,他说你不能当个保姆呀,大叔的话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自己饿死。你这样刷好感只能顶多当个养老的护工,当个乖乖孩子,当不成恋人的。

 

这把丹恒问住了,虽然刃的药也是自己买,可是除了每次善后处理,他也没有在刃发病的时候破门而入。他很遵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更何况他身为养子,闯进房间干涉别人的独处空间,实在是太越界了。

 

只有一次……只有那一次。那天刃上班回家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面色苍白饭也没吃就匆匆回房间。他的过去丹恒知道的不多,刃也刻意隐瞒着不让丹恒知道,美名其曰没什么有意思的。丹恒尊重刃的私人空间,只是今晚丹恒刚拿了奖状,独自一人对着满桌的饭菜,听着厕所里传来的呕吐声音,等到油脂都结了块,也没等到刃出来吃晚饭。

 

如果是去应酬喝酒了,那更要垫垫肚子才行,不然第二天起来会胃痛。丹恒无视了心底的不满和失落,让理智和关怀占了上风,重新去热了菜,第一次去敲那扇关着的门。

 

没有人应。

 

也是,自己不该干涉的,小时候那次把他吓得不轻,自那以后刃也有意避开丹恒自残。他的精神比以前稳定些,不至于把自己伤得太严重,隔日丹恒给他包扎,说的话他也愿意听。这样相安无事也好,只是……

 

咣当几声,乒乒乓乓的,像是一整个书架都倒了下来。压抑的喘息从门缝里传出,好像溺水的人呼吸困难般,试图向外不断呕出腥臭的水藻。艰难的咳嗽声越来越弱,丹恒转着门把手焦急地拍门,却没等来任何的回应。

 

于是他一脚把门踹开,破旧的门锁寿终正寝崩在地上。倒在地面满身是汗的人好像没看见他,扭曲的肢体在不知名的梦魇中挣扎。刃很久没有犯病得这么严重,丹恒摁着不断扭动的人将汗液渗透的脊背按在怀里,看着那双涣散的眼瞳心中作痛伸手去捂,却迎来了更剧烈的踢蹬。

 

他的手掌被一口咬住,刃齿关发力就要叼下丹恒一块肉来,疼得丹恒冷汗直冒。可是疯子眼里满溢着浑浊的恐惧,像是被殴打过的疯狗,对着自己亲近的人也是发狂成魔。

 

鲜血淋漓间,丹恒近乎恳求地唤他:“叔,是我。是我……别怕。”

 

他抱着那具颤抖的身体,还没完全长大的体格勉强搂住刃的腰身。这个人曾为他撑起一片天,捡到他的那天为他挡了雨,之后因为性格冷淡被同学孤立,也是他总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自己的小孩走过来跟他回家。丹恒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只是满满当当都写着一个刃字。

 

刃不会养孩子,但这个笨蛋知道把最好的都给丹恒。好吃的好玩的,丹恒物欲不强,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要玩具,但是刃看到有意思的也给他带回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互相牵着,丹恒手里拿着彩色的棉花糖,吃了一嘴黏稠的幸福。

 

小时候丹恒太矮,长大后丹恒疏离。按着怀里止不住抖动的躯体,丹恒头一次认真看向刃的脸庞。同学总说他长得女气,丹恒从没当真,可今天一看才发现自己的确是太过清秀。刃相比于他显得俊朗许多,挺括的鼻梁下颌,细长深邃的眉眼,包括即使多年未锻炼也依然只是变得柔软了的胸肌腹肌。旁人看去,十个丹恒都不够刃踩的。穹也暗搓搓跟他说过,这个总来接他的帅哥看着很有压迫感,是不是他的表哥。

 

丹恒表示自己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表哥。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刃才是依靠丹恒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吗?过量服药导致他的肌肉酸胀,曾经还能靠余下的蛮力举刀挥锤,现在却连丹恒捂着眼睛的手都扒不开。早已外强中干的体质让他平时稍稍运动就冒虚汗,呼吸急促。就刚才闹腾的这一下,刃已经只剩下喘气的劲,过速的心跳隔着皮肉撞得丹恒的心脏也一并闷痛。

 

刃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这是极少出现的着装。可是领带不翼而飞,满地狼藉也没有它的踪影。大敞的衣领下可疑地浮现着淤青,丹恒用另一只手去摸,凹凸不平的皮肤形成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他的东西,被染指了。

 

丹恒神情一瞬冷下,甩开刃咬着的牙,一鼓作气撕烂了他的上衣。

 

刃抖得更厉害了,好像衣服碎裂后连带着他的自尊也被撕碎。颈侧青紫的齿痕几乎让丹恒想象得出,那个陌生人是如何亲密地咬在这块皮肉上,和自己的叔叔耳鬓厮磨。

 

可是他一抬头,质问还没说出口,看到的就是刃汗湿的脸,湿润的眼空洞地越过丹恒,望向不知名的角落。他不再挣扎,好像被现实的牢笼击溃,在自己养子的手下几乎乖顺地安分了,如同每一个遭受霸凌因恐惧而默不作声的孩子。

 

丹恒心中警铃大作,被刃保护得无瑕的脑海里第一次被撕开了阴险社会的一角。他的呼吸陡然粗重,不堪设想的场景突兀地闪过他的眼前。丹恒咬牙,学着学校里亲密的情侣,学着那些最温柔的书籍里记载的那样,轻轻地去吻刃的眼睛。他用手指揉着那块牙印,试图减淡那刺目的痕迹。咸涩的水液不知是汗还是泪,少年将自己的唯一抱在怀里,过分轻柔地哄着青年千疮百孔的灵魂。

 

别怕,刃。

 

穹乘胜追击道:“你们有没有亲密一点的时候?没准可以从那里入手。”

 

丹恒随口道,他会让我跟他睡觉。

 

这下轮到穹的表情很精彩了,丹恒看着穹面容扭曲却碍于朋友的面子,或许也碍于自己肿胀的脸,没把那三个字说出口。

 

“其实他只比我大十岁,我没答应后也不会逼我……而且其实是我小时候主动跟他睡的。”

 

“不是,什么,睡,你这个睡是什么意思,丹恒啊你……”

 

“……字面意思,纯粹的当暖炉。”

 

“喔……喔。”穹的脸色好看了点,有些尴尬地挠脑袋,“那为什么不睡了,这不是好机会吗?”

 

丹恒看着穹还在为自己刚才想歪的事感到羞愧,更加没办法把自己的难言之隐说出口了,因为平心而论,穹算不上想得太歪。

 

只是变态的不是他叔叔,是他自己。

 

丹恒从没有感觉到过刃和自己睡的时候下半身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自己在刃鼓胀的胸口越睡越不踏实。小时候那真是纯真无邪当枕头,现在你让他一睁眼就是柔软的胸,穹拖着他去看的小碟片都没有这么暧昧的。

 

一个人不能同时满足他的亲情爱情欲望……可如果他从小只有这么一个人陪在身边呢?这本身就很难说,更难区分,对丹恒而言,那个人就是他的全部,他为什么不能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附着于他?

 

“他……睡不太好……所以我以后应该继续和他一起睡吗?”

 

“呃……其实,好像,的确该这样。”

 

穹很悲痛,他不明白自己的思维为什么被丹恒同化了。可能当你看出一个人眼中的决心和认真时,实在是没办法反对他的决定。

 

这真是复杂的一天,回到家后丹恒木讷地开门关门,还没能从和穹的人生畅谈中缓过神。可当他一抬眼,看见平时连开火都不会的叔站在灶台前,迷糊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走上前去抱着了那截窄腰,伸长手臂去握刃的手腕,控制着翻炒的幅度。丹恒看着焦黄的煎蛋,无奈的神情都快凝成实质。

 

“蛋的确不能太快翻,会碎掉的……可是这也太久了。”

 

他还是很高兴刃记得他之前说过的话的,可是这蛋已经从还能加工抢救一下变成抢救不能了,丹恒还是宁可刃别记得,留下一堆半成品也好让他补救。

 

少年人的气息就在身后,颈侧就是轻缓的鼻息。刃本该感到恐慌,他不止一次被这样箍在谁人的怀中,做着让他难受不耻的事情,直到最后生理防线溃败一旦,连带着精神也崩溃解离。可是丹恒的气味他很熟悉,没有猥亵般乱摸的手,有的只是温暖的体温和浅淡的轻笑。

 

大概这些动作都太过稀松平常,以至于二人从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丹恒的确是不陪睡了,但这拥抱蹭贴那是一个不少。

 

穹要是知道这个看似矜持纠结的三好朋友实际上就差没上本垒了,还玩羞涩不睡一张床,最主要的是自己还劝人家大胆去追,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

 

此时,故事的主人公们还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对于伦理道德的冲击。丹恒对刃那块被别人咬过的皮肉多有埋怨,埋埋蹭蹭就去舔那块颈肉,刃也没阻拦,任由自己腰搂在少年怀里,脖颈也受制于那人的呼吸。

 

就这么相拥着做完了菜,丹恒去找中药给刃熬煮,堂堂奔三成年人嫌那药苦,丹恒就一点一点给他吹凉,一勺药一勺蜂蜜地给他喂。结果药被衬得更苦了,丹恒抱着刃的脑袋,挨了那犬齿的几口咬,乖乖认错说下次给你吃甜的。

 

于是周末的电视时间,刃咬着棒棒糖靠在丹恒的肩上打瞌睡。后者拿着刃的检查报告认真规划后续的药物摄入。

 

丹恒如愿考上了大学,可是离家很远,最稳妥的方法也只能一周回一次。其实好几次丹恒偷偷想改志愿,他不想远走高飞功成名就,他只想随时随地能见到刃,一辈子都待在刃的身边当个尽职尽责的乖孩子。但是刃好像比他还重视上大学这件事,几乎一小时一看那铁板钉钉的志愿,直到闪亮亮的高考成绩出现。

 

而且学费也是要人命的,丹恒可不希望刃为了工作把胆汁都呕出来,所以早早地开始了打工之旅,哄骗刃学费不需要太多。

 

丹恒又是上学,又是打工。看着不太聪明但实际上能跟他考一个大学的小浣熊又出现在身侧,陪着丹恒一起朝九晚五,再去各种咖啡店餐饮店打工。对各种垃圾文学读物情有独钟的小浣熊还关心着这对痴男怨叔,时不时问丹恒他们的进展。

 

……丹恒表示现在相处时间更少了。

 

连搂搂抱抱的时间都锐减,他很想念刃腰间的手感。

 

至于穹为什么听了这句话后表情精彩无比,丹恒自发地忽视了。

 

丹恒回家的机会很少,所以两人相处的时间就更加珍贵——当然,是他们觉得很少,大概是原来一直腻歪在一起的缘故。从小喜欢当homeless(无家可归的人)的穹就不会有这种烦恼。

 

可是刃也不是傻子,丹恒的学校网站他也能登录,随便想想也知道这么好的学校学费不可能便宜。两个人互相瞒着一个打工一个应酬,这样良好的循环被有一次丹恒提前到家给打破了。

 

刃反而是晚到家的那个,一时间尴尬和愧疚满溢了心头,主要是有一种谎言被打破的惊慌。刃试图像丹恒小时候那样伸手去按小孩的脑袋,却被反扣住手腕,咚得一下摁在了门框上。

 

手腕上的钝痛一瞬刺痛了刃的神经,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青年早已不再是他一只手拎起来的小猫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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